金庸武侠里的法律问题|如何面对自己的怀疑
昨天说了黄药师的故事,趁着余温,说说傻哥哥郭靖:郭靖对黄药师的质问法,逼着我们想去解释,但是不管怎么样的解释,都解释不清楚。这涉及到一个问题:法治社会里,我们该如何去问?如何去怀疑?
“你为什么杀了我五个师傅”
《射雕英雄传》里,江南七怪有五个死在了桃花岛,全天下的人都说是黄药师杀的,郭靖更是气愤,于是每次遇见黄药师,他都咬牙切齿的问:你为什么杀了我五个师傅!你为什么杀了我五个师傅!
看着都让人着急,也难怪黄药师不解释。可是,问题出在哪里呢?这毛病也不是郭靖的专利,很多人都有。
刘德华为爱立信拍过一个广告,叫《心只有你》:关之琳看见刘德华将西服披在一个女的身上,并扶着她走到边上,瞬间就火大了,转身就走:“你为什么要背叛我”。刘德华发了一个信息,“回头便知,心只有你”。
普通人的反应似乎很正常啊,但,为什么就错了呢?
法治状态下的质问姿势
法律上有个词语叫“诱导式发问”,什么意思呢?郭靖对黄药师说“你为什么杀了我五个师傅”,这个问句里包含了两个问题,其中一个问题是第二个问题的前提,也就是说,当你回答了,不管怎么答,就等于你肯定了这个问题的前提。所以,不管黄药师怎么回答,都等于说是承认了黄药师杀了人。
周星驰的电影《审死官》里问的“你那天晚上杀了人之后做了什么”,你随便怎么回答,都承认了自己杀了人。这就是法律上的诱导式问句,但法律是禁止使用这样的问法的。为什么呢?你是在诱导别人陈述,并且,你在逃避你举证的责任。你希望规避自己的举证责任,把自己应该举证的问题变成了别人回答的前提。
关于真相,没有人真正知道;所以,获得真相,便需要比较严密和复杂的法律手段来论证推导,这是一门高度专业化的科学——为什么我们痛恨刑讯逼供,道理一样——对真相的草率认定是对文明的亵渎!都这样玩脑筋急转弯,人人都是杀人犯呢,还用法律干嘛呢?
线索等于证据本身吗
郭靖同学还有一个最大的毛病是用自己强烈的情绪去寻找线索、重组线索,并把线索本身当成了证据。他是怎么证明是黄药师杀的人呢?三个线索,第一个就是杀人现场是黄药师的家,在桃花岛;第二个是他师傅临死写的那个“十字”,他认为是黄字的起笔;第三个就是黄药师这个人平时亦正亦邪的不靠谱。他用自己的情绪重组了这些线索,并以此作为证据。
但,这是什么样的证据呢?这仅仅是线索,而线索本身却又无限解释的可能性,所以,法律不认可线索,而需要证明直接关系的证据。什么叫做直接关系呢?就是排除了证据本身其他的可能性。
比如,杀人现场是桃花岛这个线索,和是由桃花岛主人杀人之间就有其他的可能性,因为别人也可以进你家杀他人;比如“十字”,杨康的杨也是,林也是,黄也是,那么多可能性,你怎么排除其他的可能性?比如说黄药师脾气怪这事,一个人脾气怪就和杀人有半分钱的关系?看着斯文的杨康就不杀人了?
怀疑与信任
别以为这只是郭靖的问题,这也是很多人的问题。很多女人,容易自诩福尔摩斯,认为自己很聪明,并据此热情地追求真相——其实,在我看来,她们只是在追求怀疑。很多人善于发现线索,却不知道如何对待,一不小心情绪就把线索渲染为怀疑,并利用“你为什么杀了我五个师傅”的诱导式问句,来证实自己的怀疑,最后以怀疑对方、折磨自己以终。
关于这个问题,我认为黄蓉是一个值得更多人和有关单位学习的榜样:她应该是学习了正确的法律思维的人,所以,她偶尔会赌气,但是她的信任一直都在,不管她老爹有时多不靠谱,不管他老爹自己都说杀了人,她都信;不管她靖哥哥有时怎么样和华筝亲热,不管她靖哥哥有时多妄自菲薄,她都信。
都说黄蓉聪明,
其实,
她不过是法律思维下的明白人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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